赫伯特提着手提包，扶着扶手慢慢地走下结构科的地下通道。在通道的尽头，是结构科的备用手术室和病房，这是炎魔事件后的几天中赫伯特第十四次来到这里。

还没走到病房门口，他就听见了门里赫默愤怒的声音。

(相关资料图)

“帮助？！前几天你还想杀了她！你揽下了事故的所有责任，就是准备用这种小恩小惠让我闭嘴吗！又要给莱茵生命粉饰太平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吗！赛雷娅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一定会想办法把真相公之于众！”

赫伯特停在了门外，等待着争吵的结束。

“此事涉及的势力非同小可，你这么做只会粉身碎骨！如果伊芙利特连你都失去了，她的命运只会更加悲惨！”

令人不安的一阵沉默。

“我……”赛雷娅本想辩解，却被打断了。

“好……好！我会守口如瓶，我会保护好伊芙利特，伊芙利特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就不劳烦日理万机的赛雷娅主任阁下您费心了！”

赫伯特没有听见赛雷娅的回答。

“所以从现在开始，请您不要再靠近伊芙利特。”

赛雷娅推开了门。自从赫伯特加入莱茵生命、成为防卫科的第一批成员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赛雷娅哪怕有一刻露出这么忧愁的神色。但在赛雷娅看见站在门旁的赫伯特的瞬间，她就又恢复了那种沉稳冷静的表情。

“……赛雷娅主任。”

“我说过了，不要再用主任这个称呼叫我了。”赛雷娅说。

“……是。”赫伯特打开了自己的手提包，取出了一小罐蓝色包装的药物，“关于伊芙利特转移就医的可行单位，我做了一些调查。”

赛雷娅接过药罐：“直接说结论吧。”

“罗德岛，一家无国籍的医疗公司，其本部是一座陆行舰，目前在哥伦比亚没有公开业务。”

赛雷娅把药罐翻了个面，看到了它上面三角形的灯塔标志。

“和我想的一样。”

“但是……您没有必要亲自去。您没有必要离开莱茵生命。”

赛雷娅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克里斯腾已经被我的保护惯坏了。我留在莱茵生命，只会让她的行为愈发出格。没有必要再来挽留我了，赫伯特。”说完，赛雷娅绕开赫伯特径直向着楼梯走去。

“那我们呢？我们防卫科的职员们呢？几千口人还需要这份工作才能生活下去！他们对真相一无所知，不能因为这种无妄之灾一夜之间沦为‘犯罪集团莱茵生命’的打手！的你看看大门口，那些失去了亲人的遇难干员家属，在其他科技公司的撺掇下正在总部门口朝着维持秩序的防卫干员扔烂菜和砖块！您就这么一走了之……”

赛雷娅依然没有回头。

赫伯特再也忍不了了，“你是不是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总辖和莱茵生命可有可无、想换就换的附属品了？！”他指着赛雷娅的背影怒斥道：

“那你和总辖又有什么区别？！”

——————

封闭在全套防御装备中的雷吉，紧握着一面沉重的盾牌，一动不动地面对着扑面而来的敌意。砖块、臭羽蛋、烂番茄夹杂着人们的谩骂之声毫不留情地向他们飞来。

“你们这些王八蛋，卖爹卖娘以后又开始卖脸皮了是吗！你们的脸皮厚得跟移动地块一样，卖个一千年都卖不完！”

“你是保安头子吗！不是的话就让你们的头头给我滚出来！看我不打死他！”

“大坏蛋！还我爸爸！还我爸爸！！”

正如赫伯特所料，那些在事件中失去了亲人的家属绝不会就这样让事情私了。其他的竞争对手，比如沃尔沃特科钦斯基、沙滩伞等只需要略施小钱就可以引导着人们的怒火把一场正当的讨公道示威无限扩大化。

至少，雷吉认识每一位有家室的驻本部防卫职员的孩子，他很确信自己根本不认识在示威人群里哭作一团的那些小孩。

砖块刮花了他的面罩，秽物模糊了他的视线，而赛雷娅主任依然没有出现。

——————

“几天前，位于特里蒙的莱茵生命公司总部发生一起重大火灾事故，造成至少二十人死亡或失踪。莱茵生命公司发言人表示，火灾事故是易燃液体输送装置由于不当操作损坏所致……在事故中丧生的莱茵生命职员家属与社会公益团体今天在莱茵生命总部门外举行了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多家著名律所已经表示会参与对针对莱茵生命的民事诉讼……”

格林关掉了病房里的电视。

“别看这种破新闻了……我的头又开始痛起来了。”

“抱歉。”

坐在病床上的达芙妮望向窗外。特里蒙的大厦森林如同铁窗的一根根铁棒，构成了一座望不见边际的牢笼。

“……还是把窗帘也拉上吧。”达芙妮说。

“我没意见。”

窗帘拉上了，冷漠的顶灯成了病房里唯一的光源。

“格林……你真的要走了吗？”

格林抿着嘴，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谁知道这种事情……会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如果没有你在，我已经在这点短短的职业生涯里死两次了。然后，连赛雷娅主任都走了……”

格林本以为达芙妮会像那些常见的上司一样，说一些动情的挽留之语，劝说他不要把个别事件当做常态、对莱茵生命要有信心云云。但是，达芙妮只是闭着眼睛微微颔首，对他的选择表示了尊重。

“只是……”

“什么？”

“……你以后准备要去哪里呢？还会再回来特里蒙吗？”

——————

在莱茵生命人事科的会客室里，人事科主任雅拉迎来了商务科主任小贾斯汀和防卫科审查司长克拉克。

“嗯，我们就不兜圈子了。”雅拉把桌上一大沓形式规格不一的申请书推到了另外两人面前。

“自前几天的事件造成大量防卫科员工伤亡以及赛雷娅主任递交辞职之后，直接负责具体安保工作的防卫科安全司有大量的职员向人事科递交了辞呈或者直接开始怠工。即使召回所有休假中的职员，在减去事件中受伤、残疾、精神状态不稳定以至于无法有效工作的防卫科职员后，安全司驻本部武职员工的上岗率已经低于40%。”

“而且，”克拉克补充道，“虽然我们和商务科、保密司一同进行了严格的信息管制和公关运作，但大批伤亡造成的恐慌性辞职潮依然在向着其他支部、研究所甚至海外分公司的防卫干员蔓延。”

小贾斯汀听了这话，十分不满地刻薄嘲讽道：“你们防卫科是给赛雷娅一个人穿的炎国舞狮吗？要是防卫科无法履行职责，我会严肃地建议直接解散独立的防卫科，将文职部门分配给其他事务科室，将安保部门打散分给各个科室、分公司、研究站独立运作。”

雅拉摆了摆手否定了小贾斯汀的说法：“不，这场灾难性的事件对防卫科的所有人打击是非常大，但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重新振作起来。更何况……”

雅拉抽出了这沓辞呈最底下的一张，它的署名人是赛雷娅。而在回执一栏，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驳回。——克里斯腾·莱特”

“总辖是不会同意解散赛雷娅创立的防卫科的。只不过，我不可能每一位防卫干员都劝，也不是每一位都能劝得回来，更别提那些因伤已经无法正常工作的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补充一批基本合格的安保人员，维持防卫科最基本的正常运作。”雅拉说。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外声势浩大的反莱茵生命示威。在平时，这可能只是临时增加一次招聘会再略微降低录用标准的小问题。但现在嘛……

“如果你想在这种被全城‘正义人士’口诛笔伐的情况下依然按照常规方式临时增开一次招聘会，那可太有‘魄力’了。”小贾斯汀叹气道。

“我年纪是大了，但还没蠢到这个程度。我们必须得考虑其他的方案了。”雅拉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时，一直思索着的克拉克忽然抬起了头，说：“在感染者中扩大招聘如何？”

小贾斯汀皱起了眉头，敲着桌面说：“之前人事科就有过这种提案了。但是，即使我们真想唯才是举，为了让大批感染者永久居留付出的巨额保险金是不可接受的。只有真正的精英创造的价值才配得上我们付出的昂贵成本。”

“确实，不是每个感染者都有像赫默、达芙妮那样的才华——那我们去征求一下感染者同事的意见，如何？”克拉克说。